記得小時候特別期待大除夕的倒數活動，因為考試完結了，難得可以放個長假，而我又很喜歡這種冬天的節日氣氛。雖然上週的聖誕節剛遇上一股寒流，但不知大家會否有同感，就是近年香港冬天的氣溫有上升的趨勢，這個月甚至還來了一個熱帶氣旋。天氣反常不是香港獨有的現象。全球暖化導致氣候系統失衡，極地冰層慢慢消融，所帶來不僅是骨瘦如柴的北極熊，更會逐漸威脅人類的生存！
全球氣溫上升的元兇，就是人類活動所產生的溫室氣體，尤其是二氧化碳。工業革命以來，我們越來越依賴煤炭和石油等化石燃料作為主要能源，把原本潛藏地底的碳釋放出來，增加了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形成更強大的溫室效應。若不立刻採取行動，減少溫室氣體排放以扭轉暖化趨勢的話，人類以至地球整個生態將要承擔無可挽回的後果。為此，各國在2015年的巴黎協定之下承諾逐步減排，並最終在本世紀中左右達至「碳中和」1。當中内地爭取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2、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而香港也制定了碳中和路線圖，要在2035年把碳排放減半，最終在2050年達到碳中和。
要成功達至「碳中和」，我們的生產結構必須轉型，逐步淘汰高排放的工業活動，並投放資源在新能源技術。與此同時，為防範氣候變化對人類的威脅，亦須提升抵禦極端天氣的能力。要做到這些，必須資金配合。巴黎協定是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分水嶺，因為它其中一項重要成果就是要金融業配合，使資金的流向跟碳中和目標相一致，意味著金融業須加強氣候風險的管理，亦凸顯金融業可以在應對氣候風險方面發揮獨一無二而又影響深遠的角色。
究竟金融業可以如何緩解氣候風險？也許，我們可以由銀行業的氣候風險壓力測試說起。2021年初， 20家本地銀行和7家國際銀行在香港的分行，參與了一個由金管局開展的氣候風險壓力測試試驗計劃。這個計劃旨在評估銀行業抵禦氣候變化的能力，同時借此機會提升銀行和從業員對氣候風險的管理能力。
今次氣候壓測試驗包含了三個情境。第一：極端天氣日益頻繁，所引起的自然災害可能令銀行自身和部份借款人蒙受損失，從而影響銀行的穩健經營。例如，颱風下的風暴潮，可能會影響一些物業的估值以至這些物業按揭貸款的質素。第二：有序轉型 -- 碳中和政策有序實施，經濟結構慢慢轉型，高排放行業逐步淡出，新能源技術漸冒起。壓測旨在檢視銀行在某些舊行業式微過程中，如何影響信貸質素等。第三：失序轉型 -- 減排成果大幅度落後於碳中和路線圖，減排政策力度須加強，須在較短時間內令經濟結構轉型、淘汰高排放行業和投資新能源設備。同樣，壓測是要評估這個急促的轉型如何影響銀行。第一個情境下的風險名為「實體風險」（physical risk），即氣候變化有關的自然災害所產生的風險。第二、三個情境下的風險名為「轉型風險」（transition risk），即減排過程中經濟結構轉型所產生的風險。
金管局已在今天公佈了壓測結果。結果顯示氣候風險對銀行的影響絕不容忽視。例如，和房屋按揭貸款及高排放行業貸款有關的預期信貸損失在各個壓力情境下大增，削弱了銀行的盈利和資本。以具本地系統重要性的銀行為例，他們的資本充足比率在失序轉型的情境下於5年間平均下跌了3個百分點，意味銀行需要更多營運資本。銀行自身的營運亦在實體風險的情境下受到干擾。當然，香港銀行的資本充足水平極高，有餘裕以承受這種衝擊。但這個壓測同時顯示，銀行必須有系統地管理好氣候風險，支援客戶轉型，以避免壓測情境下可能出現的衝擊。
要推動銀行管理好氣候風險就要迅速行動，金管局在完成業界諮詢後，在今天正式發布一份有關氣候風險管理的監管政策手冊。簡而言之，我們要求銀行充份了解氣候風險的傳遞機制，因應自身的經營模式，能有效量度、監察、披露和管理好氣候風險。由於氣候風險有別於傳統的金融風險類別，銀行需要收集更多的數據。例如銀行要向客戶收集碳排放的數據，以評估減排轉型過程對客戶的影響。另外，銀行亦要加強前瞻性的風險分析能力。傳統的金融風險管理，往往採取回顧式的分析，依據歷史數據評估風險。但氣候風險則不然，正如上述的氣候壓測，銀行需具備前瞻性的情境分析能力，有時甚至需倚仗專家的判斷，例如：實體風險分析需要用上氣象、土木工程專業人員的判斷。由此可見，無論數據和人才，都是提升氣候風險管理能力的過程中銀行需要克服的重大挑戰。為了支援銀行和整個金融業發展綠色金融和提升氣候風險的管理能力，綠色和可持續金融跨機構督導小組成立了綠色和可持續金融中心，著手建立一個資源、數據及分析工具的知識庫。中心首要的任務，正正是促進人才及技能培訓，建立數據儲存庫及提升數據分析能力。
氣候變化是個複雜而宏大的議題，要做到碳中和，社會上每人都需要出一分力。作為金融業的一分子，銀行對扭轉全球暖化，絕對能夠作出巨大的貢獻。我相信這次氣候壓力測試和這份氣候風險管理的政策文件，可以為銀行提供有用的經驗和指引。一年將盡，我期望在新的一年，看到銀行在氣候風險管理方面多下功夫，跟客戶和不同持份者一起朝著碳中和目標再進一步，為社會可持續發展作出貢獻，亦為下一代提供一個更綠色、更宜居的生活環境。
香港金融管理局
總裁
余偉文
2021年12月3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