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 • 蓝海洋 • 云吞面

（翻译本）

孙大伦博士、陈永坚先生、李仕权博士、各位先生、女士：

1. 我很荣幸获邀在香港管理专业协会会员周年晚宴上发表演讲。这不单是因为「HKMA」是香港提高机构管理及管治水平方面的先驱，而且贵会与金管局的英文名称都以「HKMA」作为简称，所以，作为金管局总裁，出席今晚的盛会格外有意义。

2. 不论是公营或私营、牟利或非牟利机构，它们的「管理层」都要熔合营运知识、专业技能、文化和领导能力这些元素，并且是带领机构前行、塑造未来发展的关键。时至今日，全球一体化及科技不断创新发展，令处于地球不同地域的市场互相接通。正如一位作者形容，世界已经变得「平坦」了。

3. 市场相连互通带来的一个重要后果，就是市场和企业之间相互竞争越来越激烈，而就着竞争这一点，我想跟大家说一个故事。

4. 有两个人一起上山远足。他们边走边谈，十分惬意，突然有一头大黑熊迎面冲来。这头黑熊看来不怀好意，似乎急于寻找美食。虽然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在野外遇到大黑熊，但看见黑熊张牙舞爪的模样，他们就清楚知道自己性命危在旦夕。于是他们飞奔下山，很快就跑到了山脚。可是大黑熊仍然穷追不舍，而且快要追上他们。这时其中一人突然停下来，从背囊拿出一双跑鞋穿上。另外一个人感到大惑不解，就问他：「你傻了吗？就算是穿上跑鞋，你也不可能跑得快过这头黑熊吧！」那人回答说：「我知道，但只要我跑得比你快就足够了！」

5. 这个故事教训我们什么？第一，这个世界很险恶，随时会有意料之外的危机出现。第二，这个世界竞争很激烈，关键不是在于你跑得有多快，而是你能否跑赢竞争对手。市场就像荒山野岭，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市场生存的定律也是一样。

6. 在管理学的范畴里，对于如何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取得成功这个课题有大量的研究。我并不是管理学的专家，所以不适合评论各种迈向成功之路的管理学理论。不过，我留意到近年「蓝海洋理论」大行其道。我也觉得这个理论甚有可取之处，这是因为世界日趋全球化，市场内部与市场之间的资本、资讯及人才的流动越来越有效率，只要生意有利可图，自然就会吸引新人加入，令竞争白热化，最后生意就会变得无利可图。根据「蓝海洋理论」，我们应避免在饱和的市场拼搏，而要另觅出路，开拓新业务、新产品和新市场。率先开拓新市场或进军新领域，企业起码能够在一段时间内享受到作为先行者及相关的优势。这套理论鼓励管理人员及企业家跳出固有的框框，敢于创新，勇于尝试。的确，我们都看到微软创办人盖茨和苹果教主乔布斯的成功例子，他们的故事都印证了这套理论。然而，不是人人都能成为盖茨和乔布斯，而且公司也不是能天天推出新产品、新业务。因此，「蓝海洋理论」有其可取之处，但也有其局限性。对大多数人和企业来说，要在日常生活中找到一片蓝色海洋诚非易事。那么，还有其他生存和成功之道吗？ 就这一点，让我再讲另外一个故事，这是关于一家在湾仔的面铺的故事。

7. 话说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一对年轻夫妇决定创业。他们向父母和亲戚借了一笔钱，在湾仔开了一家小小的云吞面铺。他们每天辛勤工作，几年过去，面铺的生意做得不错。到了八十年代，这对夫妇用辛苦赚来和省下的钱买下了面店的铺位。可惜好景不常，面店的生意在九十年代开始转差。这对夫妇的一个朋友向他们提出意见说：「你们的面店太古老了，香港人的饮食习惯变了，他们喜欢光顾港式茶餐厅，因为有多很多款式的食物供他们选择。」这对夫妇觉得朋友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便把面铺改为港式茶餐厅。刚开始的时候生意果然不错，但几个月后却又开始走下坡。他们深感失望，于是去征询另一个朋友的意见。这位朋友说他们食物的款式仍然不够多，应该加入煲仔饭和火锅，这样就可以开拓更广的客源。这对夫妇觉得这位朋友的意见很好，于是立即推出煲仔饭和火锅。第一个冬天的生意还不错，但一到夏天，生意就变得惨淡。更令人詑异的是，踏入第二个冬天，生意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一沉不起。苦撑了两年后，这对夫妇觉得再没有什么新点子了，勉强捱下去也没有意思，所以便决定结业，把铺位卖掉。于是他们约见银行分行经理，办理清偿按揭的手续。这位银行经理是湾仔街坊，过去也常光顾面铺，他问这对夫妇为什么要结业，他们说是因为应付不了迅速改变的市场环境以及香港人的饮食习惯。分行经理感到很惊讶，说道：「我以前也很喜欢到你们的面铺吃云吞面，但不知为什么，你们面的质素变得越来越差。后来你们的面铺变成茶餐厅，食物的质素就更差了。做火锅生意就更奇怪了，你们铺位根本就不够大去做这类生意。」

8. 这对夫妇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到他们失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们刚开面铺时，事无大小都非常认真处理，两夫妇走遍新界，为的就是要找到最好的面粉做出爽口弹牙的面。丈夫大清早就到鱼市场选购鲜虾做云吞，太太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准备汤底。可是，当面铺生意好起来后，他们已再没有这样做。结果面不再像以前那样爽口弹牙，云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美味。说到开茶餐厅和供应火锅，他们更全然不懂怎样才能做得好，结果客人便一个又一个离弃面铺。 

9. 这个故事要说的是，市场环境及顾客需求会经常改变，因此我们需要适应。假如企业不相应作出改变或无法适应，则后果堪虞。然而，很多时候一家企业过去取得成功的秘诀和价值观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被遗忘。这对湾仔面铺夫妇不应该忘记过去成功吸引顾客的原因。他们后来失败，并不是因为顾客喜欢吃三文治而不吃云吞面，而是因为他们忘记了面和云吞的质素才是面铺成功的关键。就像这对夫妇一样，我们成功后，也很容易会变得自满，以为眼前成就都是理所当然。假如企业去做没有优势和没有把握的新产品，失败收场是很难避免的。假如我们分析二、三十年前香港成功的因素，也会发现相同的道理。香港人过去所重视的许多优良传统，例如勤奋上进、永不言败、开放积极、灵活变通等，都已渐渐消失。如果我们能够保持住这些质素，即使环境变差转坏，香港也能保持竞争优势。

10. 各位嘉宾，今天我要带给大家的信息是：企业家要不断努力扩展业务，精益求精，切忌自满或原地踏步。要涉足自己不擅长和不掌握技术的新领域，不单毫无优势可言，失败的风险也会很高。市场竞争异常激烈，客户的口味和需求也会转变，但一般来说市场是公平的，产品和服务只要能贯彻始终保持高质素，必能得到可观的回报。因此，即使我们不认为香港会出产很多如盖茨和乔布斯般的人物，但我们也不要失望，因为只要我们能秉持过去二、三十年使香港蜕变为亚洲区充满活力的商贸、旅游及金融中心的价值观和秘诀，就一定能开创更美好的未来。

11. 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