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國際資金很少會衝擊最龐大或最細小的金融市場，反而處於兩極之間的市場最易受到影響。
中央銀行其中一項主要職責是維持貨幣穩定。這可指維持內部價格的穩定，即低通脹率；也可指維持貨幣對外價值的穩定，即匯率穩定。無論以對內或對外貨幣穩定為目標，政府必須明確定出，並由央行或貨幣管理當局負責執行。審慎的經濟政策固然是貨幣穩定的先決條件，但即使已做到這一點，仍未必可以輕易達到貨幣穩定的目標。有些經濟體系遇到的困難較少，有些卻較多；尤其在金融市場全球化的影響下，國際資金往往波動反覆，難以捉摸，對金融體系構成不穩定，貨幣穩定更難達到。但假設其他條件相同，不同經濟體系維持貨幣穩定的難度也高低有別，箇中原因有兩個：一是金融體系的規模，另一是金融體系的開放程度。
我們鮮有聽見過最龐大或最細小的金融體系會出現貨幣危機，這一點已充分說明市場規模的重要。對最細小的金融體系來說，即使擁有先進的金融基礎設施，但金融市場往往缺乏流動性，難以吸引國際投資基金垂涎。所謂仔難容蛟龍，以澳門為例，維持貨幣穩定是相對容易的。我這樣說絕無不敬或貶意。澳門在以往一段頗長的時間裏並無出現過貨幣危機。事實上，當局切實遵守審慎的經濟政策，已足以維持市場對當地貨幣的信心，確保貨幣穩定。
同樣道理，在最龐大的金融體系裏，金融市場規模龐大，流動性高，足以吸納任何數額的國際巨資。無論國際資金怎樣波動流竄，亦不容易使這些市場出現不穩，以致動搖整個金融體系。這樣的金融市場像汪洋一樣寬廣壯闊，甚麼蛟龍巨獸容不下？事實上，稍個不留神，連蛟龍也會遇溺，到了市場大勢如潮水般退去時，更可能身陷淺灘，飽受烈日煎熬！由此可見，國際資金如何龐大，也難興風作浪，對這些金融體系造成威脅，影響貨幣及金融穩定。在這種環境下，維持貨幣穩定變得相對容易，美國便是個最接近這樣理想的例子──有誰聽見過國際資金有本事左右美元匯價或美元息率以致動搖其貨幣穩定？另一方面，由於美國金融市場異常龐大，出現市場操控的機會較其他市場少。
再說金融體系的開放程度。國際資金在哪裏運用得最有效，便會流到那裏，因此開放金融體系能吸引國際資金。這正是大部分經濟體系開放及發展金融市場的主要誘因。事實上，很多地方都透過開放市場來吸引外來直接投資及愈漸普遍的外來組合投資。這加深了金融市場全球化，帶來了大家有目共睹的經濟增長及發展，所謂的「亞洲經濟奇蹟」便是一例。
但開放金融體系也可能對貨幣穩定構成風險；正如上文所述，對於不大不小的金融體系來說，情況更為明顯。例如，由於國際投資機構可透過銀行體系及金融衍生工具輕易取得當地貨幣，而部分機構往往志在短炒圖利，金融穩定便容易受到衝擊。在此情況下，要妥善管理這些風險以維持貨幣穩定，挑戰實在不小。我敢說當中的困難未必是管理龐大金融體系或維持全球金融穩定的國際金融組織的人士所能充分明白的，最少在亞洲金融危機最高峰時情況便是如此。幸好現在大家對此已有較多認識，但由於全球仍未就如何應付這項挑戰達成共識，各地金融體系唯有設法自保。但這並非易事，很多經濟體系寧願放慢開放金融市場的步伐，甚至開倒車，實施或收緊種種限制。至於香港，在規範化的貨幣制度下，我們選擇了透過提高這個制度的透明度及減少酌情權，以加強金融政策的公信力。
任志剛
2002年3月14日
按此處可參閱本專欄過往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