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譯自金融管理局總裁陳德霖於2015年9月16日在財資市場高峰會上發表的英文演辭)。
去年的同一場合,我以「如何打造全球離岸人民幣中心」為題,歸納出三個要素──「PIPs」,即Policy Headroom政策空間、Infrastructure市場基建,以及People/Products人才/產品。去年集中討論政策空間和市場基建,今天我想重點談人才。
PIPs ── 政策空間
2. 讓我先簡單回顧近年香港在政策空間取得的成果。自2004年香港試行人民幣個人業務以來,通過推行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逐步開通多條涉外人民幣投資渠道(如放寬以人民幣支付境內外雙向直接投資、允許境外合資格機構投資內地銀行間債券市場、RQFII)等多項舉措,香港的離岸人民幣業務不斷取得突破。在促進內地和香港金融市場互聯互通方面,去年11月「滬港通」順利開通,今年7月推出了內地及香港基金互認安排,我們亦期望「深港通」在不久的將來開通。以橋樑作喻,貫通內地與香港人民幣市場的通道從2004-2009年間的獨木小橋,不斷擴容延展,已成今天的巍峨大橋。雖然今天已有相當的政策空間供香港離岸人民幣業務進一步發展,但我們絶不會就此裹足不前,而是隨着香港離岸人民幣市場愈趨成熟而不斷整固擴濶這道大橋。
PIPs ── 市場基建
3. 要成為全球離岸人民幣業務中心,一流的市場基建例如結算和支付系統是重要的一環。近日有意見認為,金管局提供的人民幣流動資金安排仍不足以應付離岸人民幣市場受壓時的需求。無可否認,香港離岸人民幣資金池的深度和廣度與其他主要幣種市場仍有距離,流動性與人民幣在岸市場相比亦不能同日而語。相對於內地銀行可向人民銀行尋求流動性支援,香港的參加行不能直接利用內地的流動資金窗口 ── 當然,這些都是其他離岸人民幣市場同樣面對的問題。理論上,若銀行按翌日交收(T+1)基礎進行交易,流動性的問題不大。然而,流動性不足往往在當天突然出現,須以即日(T+0)流動資金支持。對此,目前金管局採取了三項措施:提供即日回購安排;提供即日交收(T+0)的隔夜回購安排;指定七家一級流動性提供行並與它們訂有雙邊回購安排。這些措施在去年9月公布,旨在配合「滬港通」開通後經本地銀行處理的離岸人民幣交易增長。但措施也有局限性,由於人民幣不是香港本幣,金管局只能動用自身存於香港的人民幣資金來應付銀行流動資金需求,所以不可能提供無限量的流動性。我們應該認識到,金管局這些人民幣流動性措施不應成為銀行的固定資金來源,其目的並非試圖左右隨人民幣資金供求關係變化而調整的市場息率。即便如此,它們在市場流動性緊絀和波動時,確能紓緩銀行短暫的資金需求,有助銀行管理流動性。即使在今年8月24、25日離岸人民幣市場出現大幅波動時,金管局的T+0隔夜回購安排額度仍遠未用罄,足證流動性措施未能應付市場需求之說並無實質依據。當然,我們樂意與市場人士商討在這方面怎樣可以做得更好。
PIPs ── 人才/產品
4. 國際金融中心之間競爭激烈,我一向堅信,勝負關鍵是金融業的「軟實力」,核心是「人」。人的因素可以概括為三個C:專業技能(Competence)、管控(Control)、企業文化(Culture)。
5. 現代銀行業與金融業複雜多變,金融從業員必須精益求精。過去幾年,金管局與業界組織合作,推出多項措施提升從業員的專業技能,較突出的例子是2013年成立私人財富管理公會,以及在2014年為私人財富管理從業員設立「優化專業能力架構」並推出培訓課程。這是一項持續的工作,明年金管局將聯同業界和香港銀行學會推行針對打擊金融罪行和合規的優化專業架構,並計劃與業界磋商,將這類專業架構逐步伸延至包括財資管理、零售財富管理、合規與內部管控、信用風險管理等四個範疇。
6. 另外兩個「C」是管控(control)和企業文化(culture),兩者都是影響人的行為的重要因素。銀行因應法律或監管要求而訂立內部規則,以規範和引導員工的行為和操守。但徒有規則並不能制止個別員工抱着僥倖心態,鋌而走險,作出違規行為。要防微杜漸,監管當局會要求銀行實施有效的合規及管控制度,防範和偵察不當行為。然而,沒有制度是完美的,違規行為仍時有發生。而當銀行盲目追求利潤,千方百計去規避或違反審慎監管或操守規條,情況就更為堪憂。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凸顯了針對銀行資本充足率、流動性、槓桿和風險管理等方面的審慎監管必須更加嚴謹和到位。此外,一連串涉及利率、匯率、期貨的定價操縱行為、反洗錢不力、罔顧客戶利益地銷售高風險金融產品等各種操守方面的缺失,亦促使各個金融中心引入更嚴格的行為準則,強化對銀行及金融機構操守的規管。
7. 「管控」可影響一家公司及其職員的行為模式,但能否發揮作用仍視乎該制度可否及時發現違規行為。多完備的管控制度,都難以確保沒有漏網之魚,更何況制度本身存有漏洞。監管機構縱能作為外部制衡,亦不可能全天候不眠不休去監察銀行的一舉一動。治本之道還是銀行業樹立正確的企業文化和價值觀,支持業務長遠、持續發展。要做到這點,銀行家或銀行股東的心態需要調整,不再視利潤最大化為經營的最終目標;在業務上要審慎經營,避免引入過度風險;對客戶則恪守公平待客原則,而非利潤為先。這需要銀行及其股東摒棄只顧短期業務的短線視野,放眼銀行的長遠可持續發展。
8. 知易行難,但只要我們和業界共同努力,我認為可以取得重大突破。銀行企業文化的轉變,必須上行下效,管理層與董事局是舵手。董事局應在企業管治、風險管理與管控方面建立和維持正確的企業文化與價值觀。尤其重要的是,董事局須要設立合適的獎勵機制,從薪酬和人力資源管理制度入手,建立和促進董事局所樂見的企業文化與價值體系。有適當的獎勵制度配合,正確的企業文化就能逐步滲透至銀行各級職員,自發地形成理想的價值觀和行為模式。職員循規蹈矩,不去違規,並非怯於被銀行或監管機構揭發的後果,而是因為他們一心要做對的事。合規不再是「能否」,而是「應否」的選擇。
9. 金管局會與業界衷誠合作,推動銀行樹立正確的企業文化和價值觀。鑑於董事局的重要性,金管局委托了數名銀行管治的專家組成小組,研究如何讓銀行獨立非執行董事有更大的能力和條件去促進銀行實施良好管治,建立正確的企業文化。研究小組可於今年底前提交研究結果和建議,屆時我們將聽取業界和其他持份者的意見。
總結
10. 要鞏固提升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和離岸人民幣中心地位,離不開PIPs三方面的工作:
一、 用好中央政府在人民幣國際化方面賦予香港的政策空間,發揮香港的先行優勢。
二、 不斷優化市場基建,提供一流的平台支撐日趨複雜且數量持續增長的離岸人民幣金融交易。
三、 提升機構和從業員的能力,以「軟實力」保持香港金融業競爭力。
11.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只要我們努力不懈做好這幾方面的工作,香港作為全球最有競爭力的離岸人民幣中心的前景是光明的。
香港金融管理局
總裁
陳德霖
2015年9月16日